【觀view 俄烏戰爭深度觀察】2025年歲末，烏克蘭正站在一個歷史性的懸崖邊。前線兵源崩潰、戰場節節失利，後方政權合法性遭貪腐醜聞侵蝕，外部又面臨美國川普政府在「聖誕節前停火」時程壓力下強力推動的和平方案。在這個多重壓力交織的關鍵時刻，烏克蘭不僅要面對「打不下去」的現實，還要承受「談不下來」的政治與道德兩難。
根據英國《金融時報》12月11日的最新披露，川普政府正以耶誕節為最後期限，全力推動一份被歐洲官員形容為「經濟版雅爾達密約」的和平協議。這一時間設定絕非象徵性安排，而是反映了華盛頓希望迅速結束這場消耗戰、將戰略重心轉向對華競爭的急迫性。
這三重危機相互交織，將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推向了一個看似無解的困局：他必須在維護國家主權完整與回應最重要盟友要求之間尋找平衡點，而這個平衡點可能根本不存在。
第一重困境：軍事體系的全面崩潰
驚人統計背後的殘酷現實
烏克蘭軍隊正經歷著一場前所未有的紀律與士氣危機。根據烏克蘭檢察機關的統計數據，自2022年2月俄國全面入侵以來，累計已有約23.5萬名官兵擅離職守，另有近5.4萬人被正式認定為逃兵。這意味著近30萬名士兵以各種方式離開了戰場——這個數字足以組建15個滿編師。
更令人震驚的是這些數字的急劇攀升軌跡。僅在2024年9月至2025年9月的一年間，就記錄了約17.6萬件擅離職守案件和2.5萬件逃兵案件。通過數據分析可以發現，約75%的擅離職守案件發生在最近一年內，這清晰地反映出烏克蘭軍隊內部信心的徹底崩塌過程。
烏軍突擊旅指揮官曼科的坦承更是一語道破問題的嚴重性：「縱使在俄羅斯，也沒有這麼多士兵擅離職守。」目前烏克蘭每月僅能徵集約3萬名新兵，遠低於各軍事單位「補足人力」所需的7萬人目標。實際徵兵數量只達到需求的43%，這個巨大缺口直接導致了戰場上的持續劣勢。
訓練體系淪為「人肉登記處」
半島電視台對36歲基輔上班族提摩費的深度訪談，揭露了逃兵問題背後更深層的制度性缺陷。提摩費手上至今仍留有攀爬訓練中心鐵刺網時留下的淡紫色疤痕，他的證詞暴露了烏克蘭軍事訓練體系已經完全偏離了其應有功能。
在這個體系中，訓練中心外圍築起了高達3公尺的混凝土牆，上面覆蓋鐵刺網，儼然成了監獄。班長們的主要精力不是訓練士兵掌握戰鬥技能，而是防止士兵逃跑。至於實際的軍事技能傳授則極度敷衍——「他們給我一把槍，我朝靶子的方向射擊一發後，他們就在我名字旁邊打個勾完事。」
提摩費的描述揭示了一個殘酷事實：「完全沒有訓練。他們不在乎我在第一波攻擊就會死。」當新兵意識到自己將成為「毫無生還機會的前線突擊兵」時，逃兵就成為了理性選擇。前烏軍副總參謀長羅曼年科中將一語道破了士兵的心態：「那些人大概覺得進監獄還比上前線划算。」
儘管烏克蘭戰時法規定，現役人員離開部隊超過24小時即可認定為逃兵，可能面臨5至12年刑期，但面對前線的高死亡率，監禁反而成了相對「安全」的選擇。提摩費的話更是道出了問題的普遍性：「半個國家的人都在逃，軍方與民防機關根本沒法抓回每個逃兵。」
戰場惡性循環的形成
兵源危機直接轉化為戰場劣勢。數據顯示，俄軍在2024年11月奪取了約505平方公里的烏克蘭土地，相比10月的267平方公里，推進速度幾乎翻倍。兵力不足使得烏克蘭無法在所有戰線保持足夠的防禦密度，一旦某個防線被突破，就可能引發連鎖反應。
更嚴重的是，這形成了一個難以逆轉的惡性循環：兵力不足導致戰場失利 → 戰場失利讓更多士兵看不到勝利希望而選擇逃兵 → 逃兵進一步加劇兵力短缺，迫使軍方更加倉促地徵召和訓練新兵 → 訓練品質下降讓新兵在戰場上的生存率更低 → 促使更多人選擇逃兵。在這個循環中，每一個環節都在強化下一個環節的負面效應。
第二重困境：川普的「耶誕最後通牒」
兩小時電話的政治震撼
就在前線搖搖欲墜之際，來自華盛頓的壓力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強度。12月6日，澤倫斯基接到一通長達兩小時的關鍵電話，通話對象包括川普特使魏科夫和川普女婿庫許納。這次通話的重要性不僅在於其持續時間，更在於美方明確傳達的訊息：烏克蘭必須迅速做出決定。
澤倫斯基後來透過WhatsApp向媒體的坦承極為關鍵：「老實講，美方現在要的就是妥協。」這句話揭示了當前談判的本質——這不是一場平等的協商，而是強者對弱者的要求。一名西方官員對烏克蘭處境的描述更是一語中的：烏克蘭正夾在「無法接受的領土要求」與「無法拒絕的美國立場」之間。
川普本人在與歐洲領袖的通話中也毫不掩飾其強硬立場，他公開承認談話中出現「小爭論」且「用字頗重」。美方的態度相當明確：在獲得具體回覆前，不願「浪費時間」派遣官員參加歐洲會議。這種結果導向的外交風格，迫使各方必須在極短時間內就國家存亡的核心問題做出回應。
和平方案的博弈演變
川普政府最初於11月下旬提出的「28點和平方案」因被普遍認為過度偏袒俄羅斯而引發軒然大波。這份初版方案在歐洲和烏克蘭引起的強烈反彈，迫使美方進行了實質性調整。經過歐洲主要國家的介入和基輔的強烈交涉，方案被縮減至約19-20點。
12月11日，烏克蘭採取「逐條回覆」的策略，對美方修改後的草案提出具體意見。在與英、法、德三國領袖於倫敦緊急磋商後，基輔提出了一系列修改建議，試圖在美國框架內爭取更多生存空間。據悉，烏方的新思路涵蓋了最棘手的領土歸屬問題和札波羅熱核電廠控制權問題。
川普特使魏科夫透露，現在安全保障架構雙方已經有共識，但核心問題仍未解決。最大的分歧在於烏東頓內次克州仍由烏軍掌控的部分領土。承認俄羅斯已控制領土暫時無法歸還是一回事，但要放棄手中的領土則觸及烏克蘭憲法紅線，這將動搖國本。
「經濟雅爾達」的宏大設計
川普和平方案最引人注目的特徵，是其將地緣政治衝突轉化為經濟交易的核心理念。根據《華爾街日報》報導，該計畫包含三個主要經濟組成部分：
第一，恢復俄羅斯對歐洲的能源供應。讓俄羅斯重新成為歐洲主要天然氣與部分石油供應方，幫助歐洲在能源價格方面獲得「短期利益」，緩解工業成本壓力。
第二，美國資本與技術投資俄羅斯戰略產業。尤其是稀土、關鍵礦產、部分高附加值能源加工，在一定程度上將俄羅斯納入由美元和美企主導的全球供應鏈布局。
第三，動用被凍結的約2000億歐元俄羅斯資產。不僅動用孳息（去年為54億歐元），而是考慮在和平框架下有條件動用本金，以此作為烏克蘭戰後重建的「種子基金」，再撬動國際民間投資。
一位歐洲高層官員將這種安排比作「1945年雅爾達會議的經濟版」，這個比喻具有深刻的歷史警示意義。雅爾達會議是二戰戰勝國在小國缺席情況下擅自劃分歐洲勢力範圍的象徵，而當前的「經濟雅爾達」則可能通過能源依賴、資本流向和供應鏈重塑來重新劃定地緣政治影響力版圖。
12月11日，澤倫斯基與美國財長貝森特、庫許納以及貝萊德執行長芬克的視訊會談，揭示了和平方案背後的龐大商業計畫。貝萊德已與烏克蘭政府合作設立重建銀行，旨在通過種子資金撬動數千億美元的民間投資。這種經濟重建規劃與和平談判的並行推進，反映出川普政府試圖用經濟前景來促成政治妥協的策略。
第三重困境：政治腐敗與選舉壓力的雙重打擊
腐敗醜聞侵蝕政權根基
就在外部壓力如山倒、內部軍事體系面臨崩潰之際，澤倫斯基的統治正當性也正被腐敗醜聞逐漸侵蝕。2024年11月上旬，烏克蘭國家反貪局宣布，能源部前後任部長從國家核能發電公司承包商處收受近1億美元賄賂。
更敏感的是，澤倫斯基從政前製作公司的合夥人，以及烏克蘭政壇的二號人物、總統府幕僚長葉爾馬克都捲入其中。這些醜聞嚴重削弱了澤倫斯基的政治資本和國際道德高度。有陰謀論認為，美國正利用烏克蘭的腐敗醜聞逼迫澤倫斯基接受和議，因為反貪局背後有美國支持，FBI也在配合調查。
無論真相如何，這些醜聞都在澤倫斯基面臨重大抉擇時削弱了他的談判地位。在戰時，腐敗問題尤其敏感，因為它直接關係到軍隊士氣和民眾對政府的信任。當士兵在前線冒著生命危險作戰時，後方的腐敗會極大地打擊他們的戰鬥意志。
川普的選舉施壓策略
川普更是直接施壓要求烏克蘭舉行選舉。他在12月9日接受訪問時表示，烏克蘭不能永遠以戰爭為由不選舉，烏克蘭人有權選擇領導人。川普長子小川普更直言不諱地說，澤倫斯基不肯停火是因為知道一旦衝突結束就要改選總統，而他「絕無可能勝出」。
面對這種雙重壓力，澤倫斯基被迫表態，若美歐願協助確保選舉安全，烏克蘭可在90天後舉行選舉。這實際上是一場政治賭博——如果戰爭繼續，他可以戰時總統身份掌權；但如果接受和談，他很可能在選舉中失敗，甚至面臨法律追究。
這種兩難處境讓澤倫斯基的每一個決定都充滿風險。接受和議可能被視為賣國，拒絕和議又可能失去美國支持。無論哪種選擇，都可能導致他在未來的選舉中落敗。
各方博弈的複雜利益算計
美國的戰略轉移與「止損」邏輯
川普政府急於從這場消耗戰中抽身，同時試圖通過重塑俄歐能源關係和控制戰略資源來獲取長期經濟利益。這種策略符合川普「美國優先」的政策理念，既能減少軍援支出，又能在全球供應鏈重組中獲得優勢地位。
從美國的角度看，烏克蘭戰爭已經達到了其戰略目的：削弱俄羅斯、加強北約團結、推動歐洲增加防務開支。川普認為「糟糕的和議也要比每天死傷上千人來得強」，言下之意是烏克蘭不可能贏得這場戰爭，繼續這種絞肉機般的耗損毫無意義。美國希望將注意力和資源轉向對華競爭等更重要的戰略議題。
歐洲的戰略困境與能源考量
歐洲國家的立場最為複雜。一方面，他們擔憂「新雅爾達密約」的形成可能削弱歐洲的戰略自主性；另一方面，在自身經濟疲軟和缺乏獨立防衛能力的現實下，又難以完全拒絕美國的主導方案。
德國的情況尤為典型。白宮最新的《國家安全戰略》報告直接點名德國化工企業赴中國建廠，使用德國境內無法獲得的俄羅斯天然氣。這個現象不僅凸顯了能源問題對歐洲工業競爭力的重要性，也可能成為川普提出恢復俄羅斯能源供應構想的重要背景。
12月10日，德國總理梅爾茨與法國總統馬克宏、英國首相施凱爾共同與川普通話後，歐方發布聯合聲明強調當前是「攸關烏克蘭前途及歐洲與大西洋安全的關鍵時刻」。這個表述既顯示了歐洲對談判重要性的認知，也暗示了他們對美國主導方案的某種不安。
歐洲部分國家並非認為烏克蘭能贏，而是希望讓俄羅斯即使獲勝也付出慘重代價，給莫斯科一個教訓，讓其不敢侵犯其他歐洲國家。在這種地緣政治算計下，烏克蘭被視為保衛歐洲安全的「犧牲品」。正如歷史所示，不公正的停戰協議往往會觸發下一場更大規模的戰爭。
俄羅斯的戰略耐心與談判優勢
莫斯科坐擁戰場主動權，可以選擇繼續施壓或在有利條件下談判，時間站在俄羅斯一邊。俄軍11月間在烏東新奪下約500平方公里土地，推進速度不斷加快。如果烏克蘭拒絕停戰，到了2026年，俄羅斯可能占領整個頓巴斯地區，甚至更多，最終烏克蘭仍要面臨條件更加惡劣的城下之盟。
川普特使魏科夫與庫許納帶著調整後的方案前往莫斯科，與普亭進行了五小時會談。這次會談顯示俄羅斯願意談判，但不會在核心利益上妥協。對莫斯科而言，當前的戰場形勢讓它有充分的談判籌碼。
烏克蘭的三難選擇與無解困局
繼續戰鬥：慘重犧牲與不確定前景
繼續戰鬥的代價是冒著更慘重的犧牲。每月3萬的徵兵數遠不足以彌補損失和填補缺口，而訓練體系的崩潰意味著即使徵到新兵，他們的戰鬥力也極為有限。若拖到2026年，俄羅斯可能占領整個頓巴斯甚至更多地區，屆時的城下之盟將更加苛刻。
更重要的是，持續的戰爭正在消耗烏克蘭的人口基礎和經濟潛力。逃兵問題和兵源短缺使戰場形勢只會越來越糟，即使最終贏得戰爭，留下的也可能是一個千瘡百孔的國家。
接受和議：憲法紅線與政治風險
接受和議的代價是必須在領土問題上做出痛苦讓步，這不僅會引發國內強烈反彈，還要冒著在總統選舉後下台的風險，甚至可能面臨法律追究。烏克蘭憲法禁止割讓領土，任何涉及領土讓步的協議都可能被視為違憲。
即使澤倫斯基願意承擔這個政治風險，他也必須考慮協議的可靠性。俄羅斯過去違反承諾的記錄讓各方對協議持懷疑態度。2014年的明斯克協議最終未能阻止2022年的全面入侵，新的和平協議如何確保不會重蹈覆轍？安全保障機制是關鍵，但北約成員國資格在短期內難以實現。
維持現狀：各方都無法接受的選擇
維持現狀看似是唯一可行的路，但這偏偏是各方都無法接受的選擇。美國希望盡快結束戰爭，俄羅斯希望鞏固戰果，歐洲雖支持烏克蘭但也不願無限期提供援助，而烏克蘭人民在戰爭消耗中日益疲憊。澤倫斯基現在進退兩難，這種僵局不可能長期維持，最終必須做出選擇。
深遠影響：國際秩序的根本性重構
對國際法與多邊主義的衝擊
如果川普的「經濟雅爾達」構想得以實現，可能會產生深遠的國際影響。首先，它可能開創一個通過經濟交換解決地緣政治衝突的先例，但也可能向其他有領土野心的國家傳遞錯誤信號：武力征服是有利可圖的。
這種交易性和平安排可能在短期內結束戰爭，但長期來看可能會鼓勵更多的侵略行為。其他有領土野心的國家可能會認為，只要軍事行動取得一定成果，最終可以通過談判保留部分戰果。這將嚴重削弱國際法和聯合國憲章的權威性。
對其他潛在衝突地區的示範效應
俄烏戰爭的結局將對其他潛在衝突地區產生示範效應。台海局勢、南海爭端、克什米爾問題等都可能受到影響。如果國際社會無法有效阻止侵略或確保侵略者付出足夠代價，這些地區的衝突風險可能會上升。
凍結主權資產被用作政治談判與戰後安排的籌碼，也將打破國際金融秩序的核心規則。未來各國對把資產放在西方金融體系可能會更加謹慎，這將對全球金融體系產生深遠影響。
歐洲安全架構的重新洗牌
若歐洲部分重新回到對俄能源依賴，將削弱過去幾年歐洲嘗試建立的戰略自主。北約與歐盟在安全問題上的話語權，可能部分被美俄雙邊安排邊緣化，形成新版「雅爾達」格局。
歷史轉折點的深刻啟示
2025年聖誕節前的這段時間，無疑將成為決定烏克蘭命運和重塑歐洲安全格局的關鍵時刻。烏克蘭面臨的三重困境——軍事體系崩潰、川普和談壓力、政治腐敗危機——相互交織，形成了一個看似無解的死結。
澤倫斯基政府必須在極短時間內，就國家的核心利益做出可能影響數代人的重大決定。對烏克蘭而言，已經不存在「好選擇」，只剩下如何在一系列壞選擇之間，挑選一個對國家長遠傷害最小的「次佳解」。
23萬逃兵的數字不僅僅是統計數據，它代表著23萬個失去信心的士兵，23萬個破碎的家庭，以及一個國家在戰爭重壓下的深刻危機。這個數字揭示了一個殘酷的事實：當戰爭失去了民心支持，當訓練體系淪為形式主義，當政治腐敗侵蝕國家根基時，軍事勝利就成了遙不可及的夢想。
這不僅是一場關於烏克蘭前途的談判，更是關於21世紀國際秩序究竟是以規則為基礎還是以交易為導向的根本性選擇。正如德國總理梅爾茨所言，當前形勢極為緊迫。接下來幾天基輔的最終回覆以及美方的決定，將直接定義未來數十年的國際關係走向。
